欧美Slash存文处。狡兔的第四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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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nibal】【Hannigram】凤凰与斑鸠 E

他们说啊,美洲豹的儿子有一双水做的眼睛。
他透过黑暗视物无碍一如白昼,月亮是一只昼伏夜出的白雉鸡,被层云浸泡得肥美发胀,沉甸甸浮在湖上原地发呆,等待他去盗取或猎杀。
……木匠的儿子,今天躺在伯利恒的马槽里,用稚嫩的婴儿手指抠着清漆下的木缝,明天替养父打好最后一个十字架,起身奔赴沙漠传道,后天便背负自己亲手创造的刑具与他人的罪孽,走在耶路撒冷的各各他苦路上绕城示众。
这两个意象在Will Graham的凝视里合二为一,渐渐消隐在洞穴岩壁壁画的古老色彩之中。他在流亡过程中依旧恪尽职守,着迷地把岩画摘要临摹到笔记本上分类记录,它们连线条都很像某种耐旱的沙漠植物,在他掌心里徐徐展开,吸饱了赖以为生的水分,重新铺叙成一个个会呼吸、抽搐、啼鸣的故事。他不敢浪费宝贵的火柴,只能在破晓晨光照进洞中时悄悄起身摹画,往往沉浸其中,一转头望去才发现Lecter伯爵早已坐在另一侧高处,正借着同一缕阳光读着罗伯特·勃朗宁的诗集。他察觉到神父的目光,按住《我的前公爵夫人》那一页,若无其事问他:“我们可以开始准备午餐了吧?”
给予Graham自由和宽容,意味着他无需在人前强颜欢笑不停找话题,转而可以暂时卸下虚饰礼仪的重量。这张石膏面具从他面上滑落,露出其下疲惫、阴沉、倦怠而又真实的脸孔。等待有人会爱他的真实一面,这似乎过于奢侈。

他自制子弹,手工打磨出贴合枪膛的膛线。如果击退追兵后尚有余裕,他会将它们一一回收起来。那些撕裂肋骨和肺叶、掀飞半个天灵盖的黄铜弹头躺在他胸前挂着的小圣像盒里,淅沥作响,像一颗颗死人牙齿。Graham在用砂纸擦枪上好油,重新擦出渐显模糊的棱角,再用崭新油纸把它们小心裹好,同时Lecter在抚摸他,抚摸这把剑的护手、开锋, 铁匠折叠锻打钢材时,冷水与炉火交激留在剑身上的云状纹路。他的动作有时轻如擦拭,有时重如打磨。他尽情嗅着他,吸食他的每一颤抖,呼吸掀起的细微气流所过之处,Graham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随之纷纷舒张,像长在他背上的一棵树。
“我们之前谈论过剑与马如何诞生的传说。它们应战争与流血的灾厄而生,却先后从同一片宁静湖水里躍出。之后的世界会流传关于枪的神话吗?”
“没有这个可能。在机器尚未发明、人们将工作视为敬神而非苦役的时代,每一次谋杀都独一无二,自有无以伦比的光影与声色以供留念。现在的枪支却可以被成批制造。”
他好玩地抚平Hannibal散乱的金发:“即使铁继续贬价,手工匠人一个接一个老去逝世、断绝传人,你还坚持认为剑比枪贵重有用吗?”
“枪太多、太普及、太水性杨花了,总有一天连烟囱工的儿子都可以开枪随便杀人。而剑一经锻造成型,只会属于最适合它的主人。”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某物经我所有,而将增价不菲。’”
Graham对他的老欧洲口吻习以为常。Lecter伯爵敬重每一次必要为之的杀戮,将其视为一门高雅的艺术。他的风度与魅力均无可指摘挑剔。他在巴的尔摩的社交界被公认为举止合度,才德具备。乡绅们在春风沉醉的露台和赌桌上向他吐露早年的龌龊伎俩。星期天做礼拜的夫人几乎在他膝上昏倒,断断续续地用眼泪擦拭着他的鞋面。他们一起到棉花田里回访时,最难管住的黑人孩子也从披屋里跑出来, 送他铁线束好的金盏菊,大方卷起裤脚,向他袒露腿上被稻叶割破的伤口。每当Graham与他相偕出游,同床共枕,他未曾为他心怀的渴望与满足感到羞耻。
所以正是他们,每一个停足诉说的人,才赋予了Lecter令人彻底心碎的天赋。
遇见他的动物则匆匆退避,鸟飞兽走,唯有猎犬们会在他狩猎归来时出门迎接,然而它们久受驯化,只剩下了迟钝的鼻子和人类的大部分劣根性。Graham为闯进书房的淘气乌鸫做了一只鸟食罐,它在他誊写校对手稿时上蹿下跳啁啁啾啾,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Lecter时常悄悄过来看他,他脚步轻悄如雪,然而每当乌鸫扑棱棱撞出窗户飞走,神父便知道他来了。

“野兽纷纷从恩奇都身边逃开,因为他灵智已开。他的感知因爱恋而变弱了,心中有了一个男人的思想。”

而今整座森林都在低低咆哮、猛烈呼啸、忧愁叹息,涸沼中过夜的白鹭将脑袋埋进翅膀底下不愿再看,瘦脱了形的越冬棕熊人立在黑得发蓝的林木阴影里贪婪观望,都在最后一次严正提醒他,尽快跟随他们足迹从Lecter身边逃走。伯爵马背上的剪影动了动,语调平板地提醒:“怎么了,Will?离他们赶上来还有十分钟。”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头一次感觉到枪管压得他肩膀发麻:“我之前碰见过Freddie Lounds。她说Jack Crawford并没有以宗教异端罪起诉你。我想弄清作伪证的是谁。”
“苍蝇的视野,顶多也就能望见粪堆。虽然我很遗憾她这次居然说了实话。”
他引用着《暴风雨》里卡列班的台词:“……但愿你大病一场,因为你教了我那些话。”那些从伪君子处借来的话带着木刺,从他麻木舌头上血淋淋倒搠出去,“Lecter,别对我撒谎。跟我坦白你被Crawford起诉的罪状。我可以回去替罪,可以待在圆形监狱监视塔的眼皮底下。只要这出自你的命令。” 他芒刺在背,如遭雷殛,仿佛自己才是孤岛上梦醒的怪物,才是那个真正作恶的人。
他眼中映照的伯爵剩下一个月光剔空的剪影,以至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经过多重扭曲映射才进入他的耳中:“Will,我会保留着我的答案,只要你还有第二次提起这个问题的勇气。你可以若无其事地回到庸人中间,向他们指认是我一手杀了所有追得上我们的猪猡,清白无瑕地死在你的床上,脚底燃烧着我的罪恶。
我会代为诅咒他们。因为他们教了你说这些话。”
他涉世未深,太天真,太迟钝,太不会讨价还价,不懂得留下用以自保谨小慎微的爱。以至他确信他已被掠夺一空,一旦离开这不折不扣的恶魔,他将无法起床、吃饭、穿衣、剪指甲,连生活下去的余力都不复存在。
“别替换话题。而且这不好笑,你无需讽刺我。你终于动怒了么?”浓雾涌动着,变得更不安、更稠了一些,是掉进他衣领里的小蛇不住刺痛着他,微辛毒素几近具现浮凸出来,像湿滑的鳞片。他知道他的激将法会落空,Lecter的平静依旧不可打破。山坡下追杀他们的马队正疾速逼近,有人为财,有人为血,有人为爱。等到他们连连咳嗽着闯进这片密林时说不定只会发现他们自相残杀抛下的两具尸体,无法想象他们此刻不可思议的冷静。
“……我以为他们不过是觊觎你的财富,嫉妒你的才智。”甚至是为了保护我的癫狂。
“你太看得起告发者和Crawford了。如果他们的指控属实,我的确犯下违背人伦的大罪,你又该如何?”
“那我只好亲自杀了你,再独自回到弗吉尼亚向Crawford自首。我不愿再被其他任何人捕获了。”
“我尊重你的意愿。倘若你允许我留下遗言,那就别让我的遗骸落在旁人手上。另外,我希望无人能够活着看见我们待在一起时的模样。
你始终是自由的。而我同样有自信能把你完整地留在这里。”
神父露出苦笑:“这难不成是你的巫术之一?”
“我可从未否认过我是一个巫师。”

他美如一座断头台,一个法语阴性词。伯爵想,在马背上凝视着再次接受引诱的年轻人潜行在小灌木丛中,接近今日份的猎物。只要他乐意保持安静,他便能融化成一滴蛛网上的雨点,加入北美处子丛林的和谐合奏之中;伯爵却想起那个逗趣而放荡的绰号“吉约坦小姐”, 在1812年的莫斯科,波拿巴皇帝那些不穿套裤的军官便如此对他的父亲描述那位绝代佳人,仿佛她是玛戈王后再世,一样的多情又残酷,吮食着入夜床榻上年轻男子的精血。
他倒绰着马鞭,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温习着象牙鞭柄的温润手感,有些遗憾地挂上一张假笑。第一架断头台的创造者正是法国的吉约坦医生,而他最终葬身于独生女的樱桃小口。
逃过一劫的帝国遗老中流行起一种新的炫夸风俗,用鲜红缎带穿起小十字架与祖母赠予的坚信礼珍珠,揽在颈上,纪念得以逃过吉约坦小姐一吻——某道价值连城、倾覆了整个王朝的伤口。就连他们的高雅灾难都引来俄罗斯人情难自禁的艳羡,谁让他们的不毛之地上只能长出一根根样子粗笨的绞架?
Graham神父对伯爵的隐秘遐想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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