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nibal】【Hannigram】凤凰与斑鸠 A.

*标题和主线剧情灵感来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凤凰与斑鸠》，献给阿茶姑娘

*取自自留十三题中的【林间骑行】。我本来想写简奥斯汀风格的为什么写出了这玩意儿【】

*好像是西部片历史Paro我也不确定【X】个人趣味浓重·考据缺乏·时空混乱·猎巫运动、西进运动、新英格兰清教徒宗教法庭相关背景

A.

告别上一个牧场约三百五十英里后，他们经过大半日骑程，纵马驰进了一片充满声音的森林。

Lecter伯爵负责哄骗盘查税吏、从黑市换来子弹和装在牛角筒里的火药，他讲一口圆熟的法语；Graham神父向种植园里割烟草的黑人讨水、请求客栈老板代为喂马时则说西班牙语。然而语言在荒野中显得无力而弱小：声音从四面八方滴落席卷过来，湿漉漉的，带着低洼谷地漫起的潮气，将他们连人带马整团裹住。伯爵将此视为旅途困顿的一部分安然接受，但在神父听来，它显然含有比雾瘴更为丰富的意义。

至少五个州的民兵纠察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经过一系列仓促的逮捕与审判，将错眼放走这两个邪恶异端的官员全部沿途吊死，干瘪尸体在歪脖子柳树上跳舞，啄食他们嘴唇的大黑乌鸦则随生者奔逐千里，迟早有一天会坐在他们的坟墓上，这仍无法阻止他们向荒废圣地寻求古老的庇护权。

伯爵厌恶一切与“床”有关的念头，在这既无律条又无十字架的法外之地更不需要讲究礼仪，于是他们一起躺在教堂盛满荒凉星光的穹隆下，就像干草堆上的马夫和厨娘。他紧攀伯爵汗津津的皮肤，如紧攀河面上的一段浮木。然而在低烧未退的谵妄之中，对方仍是子虚乌有的骑士，剥下这层沉重的人世铠甲便不复存在；而他自己被捧在他手上，犹如“被凿而出的磐石，被挖而出的岩穴”，慢慢流出一股欢情的泉水。

骨骼紧贴着黏膜与表皮，一寸一寸啮食下去，他尝到野百合的满齿馨香。 

事后他们紧缠在一起，宛如一页诗篇的前后两面，文字相互诉说拓印着。年轻人不想说话，疲乏得甚至抬不起食指指尖，倦意脆薄如纸，压在他眼皮上。他更深地将脸埋到情人肩窝里，暂时浸进了一泓稍微清凉的泉水，却想更深地融入他，让自己的血管里流着他的蓝血，他的肋骨卫护着自己的心跳。

他就像一只应召飞来的矛隼停在Hannibal手腕上，此前他未曾被驯服过。

兀鹫在瓦砾间用爪子扒拉着被吸吮过的孩子骨髓与烧焦的玉米棒，一朵影子掠过他脸庞，比他贴伏下来的湿发更为浓黑。Graham神父动了动睁开眼睛，透过蒙尘褪色的帷幔，经纬零落的祭坛罩，从一地彩色玻璃碎片里蓦然望见百年前的教堂与集市，远在它们成为废墟前的模样。改宗的印第安人赤脚列队跪在灼热尘土里，捻动贝壳念珠开始主日晨祷；一群西班牙赌徒紧邻他们坐着，就在礼拜堂外玩纸牌。

于是他明白，他的主与他的牧者仍不在这里。第二日他仍要解开缰绳上好马鞍，继续踏上逃亡亦是寻觅的漫漫长路。

当初Lecter伯爵若无其事告知他“我被Crawford指控为施行黑弥撒的巫师”时，他正待在庄园马厩里，给伯爵最爱的那匹约克夏马喂了一只苹果。与其走进人群抚摸麻风病人和侏儒的头顶，神父更乐意铡好马槽里的干草、给金丝雀拌鸟食、或者替踩进捕狼陷阱的幼鹿包扎伤腿。伯爵纵容着他的癖好。他希望在他统治的领地里，所有被圈养的动物都是自由的。

他收回手，当即脱口而出：“Lecter，我跟你走。”这想必在伯爵意料之中，但他仍例行劝解：“死亡的阴影将紧随我们马后。”

他用拉丁语为疑问作结，为逃亡开端：“Et In Arcadia Ego.”（世外它亦存在。）

如今他发着低烧，依靠香蕉酿的烈酒提神，几乎整个人伏在了马背上，搔着坐骑的耳朵低声安抚着它，它鬃毛里凝结的细小冰碴割痛着他的脸。它步子平稳而轻快，骨骼轮廓优美——但不是伯爵最爱的那匹约克夏。伯爵纵火将庄园连根焚毁时它被牢牢拴在马栏里，他怜悯这可怜牲口将要经受的痛苦，用一把楔子从耳朵凿进了它的脑袋。

他将自己完整地交付给了庇护人，不曾反悔食言。好奇心却是一只牛牤，不住叮咬他的理智与平静：如果他没有识破伯爵所谓的好意，决定和约克夏一起留在镇上，他也会被埋葬在马厩里吗？

“我无法容忍你的缺席。”

神父摸到鞍旁的生牛皮肚带，上面挂着他的枪。他歪过身成跪伏射姿，无声无息抽出武器搁在肩膀上端平枪管，用拇指推好保险栓，食指扣好扳机，皮肤干燥而稳定。然后他在伯爵转头察看异状时若无其事解释：“第一拨追兵过来了。正在爬坡。”他诚然算得上一个敏感的猎手，然而他从未见识过他的射击教练真正端枪。深渊不可测量。

他们登上了林谷的山岬边缘，向下鸟瞰时感到微微目眩。伯爵与神父各依照白人的与特拉华印第安人的星图确定大致方位与马力脚程，大声叫嚷的执法者则饱受落石、强盗、说谎的向导与夜盲症之苦。一列断断续续的火光在盘山狭路上阴沉游动着。神父翻身跳下马背，屈膝抓起一把潮湿黑土，思忖着附近那条溪流的流向以及这里红胸山雀的种类，伯爵已下令道：“先射灭他们的火把吧，Will。”

他自当遵命。